闲暇之时,我喜欢在城市中游逛,虽不能像永井荷风那样,“手持蝙蝠伞,脚踏晴日木屐”——那般“风神潇洒”,却也信步走着,悠游自在。我不喜欢仰望高楼,却喜欢行走于陋巷、闲地。每遇陋巷,必穿行而过,看巷口那些谈天的人,听行走深巷中,脚下发出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。而每遇一块闲地,我必会站下来,静静地观赏一番,并借此寄托一份对大自然的悠然之思。
闲地,有大块,有小片。
大块的闲地,大多是因拆迁而形成。旧房拆掉了,新房却一时难以建成,便就只好裸露成一块闲地了。这样的闲地,通常要搁置一两年,甚至数年,于是,时间一久,这大块的闲地,便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景。恰如永井荷风在其文章中所描述的:“一场雨过后,立即变成了一片荒原,杂草在这儿抽芽、开花;忽而,蜻蜓、蝈蝈儿在这儿飞旋、跳跃……白天是孩子们的游乐场,夜里是男女幽会的地方。”
特别是夏日里,一块闲地,其实就是一块绿地,它成为了城市的一块青亮的皮肤,悦人眼目,也怡人性情。行人为了方便,也许会从闲地上走过,日久之后,走的人多了,便走出一些纵横的小径……望着那些小径,你仿佛能倾听到,那些走过的人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;望着那些小径,你也许还会想到田野中纵横的阡陌,还有阡陌间,那些劳作的农人。
有一年的春天,我去武汉,住在华中科技大学,一个叫“韵苑”的学生公寓中。而紧邻“韵苑”的西面,就是一块闲地。那块闲地真大,有十几亩,兀自裸露在那儿,似乎也无人管理。土地的中间位置,搭了一间茅屋,茅屋前堆积了一些破烂,我推想,这茅屋大概是一位拾荒人搭建的。闲地里,穿插着几条水沟,沟不深,浅水清清;还有几条行人踩出的小路,看得出,经常有人在此散步。有意思的是,闲地中,还星罗棋布地种植了几畦菜蔬、几丛油菜、几列蚕豆显得春意盎然。多年后,我都觉得,那块闲地,在那段时间里,简直就是对我这位游客的一份福报。
小片的闲地,在城市中可谓无处不在。通常处在边角地带,通常被长久弃置,忽略。唯其如此,它才更能够得以任性存在着。
我曾经见过,一块巴掌大的闲地中,只生长着一棵梧桐树,树不大不小,桐叶如盖,一树绿荫,恰好把那块闲地遮住。在一个小城中,我还见过同样巴掌大小的一块闲地上,只是生长着几丛喇叭花,正值早晨,蓝色、粉色的花朵,灿然开放,感觉明净极了,清爽极了,欢喜透了,也幸福透了。
当然,更多的小片闲地上,生长着的,也许只有杂草,诸如蔓草、狗尾草、牛筋草等等,但这些就够了,一片杂草,就是一片绿地,一片绿地,就为城市增加一片风景,为城市增添一份美。而片片闲地的花草,也许就会使一座城市,变得绿意盎然,生机勃勃。
因之,千万不要忽视了你身边的城市闲地,它在美化、净化城市的同时,也许还会形而上出一种“记忆”:记忆历史,记忆现在,记忆未来。
路来森